云荒
8
果不其然，查英回到了戏班，不久后便如七年前般名声大噪，全上海大街小巷，都尊他一声查老板。大家没有追究查英这七年去了哪里，只觉得他比原来更加英气，唱戏的本事丝毫未减，只是待人愈发清冷。
七年，磨淡了查英的戾气。但查英心里明镜似的，自己只是越活越像周西宇了。
查英的戏院旁有个道观，周西宇存着私心，就瞒着查英在那安顿了下来，得了个扫地的差事。
道观里有棵桃花树，风一吹，桃花瓣便徐徐落到地上。周西宇听着戏院幽幽传来的锣鼓声，不厌其烦的扫着花瓣。周西宇很贪恋这种感觉，就好像查英还在自己身边。
周西宇都是从他人口中得知查英的近况，查英现在的事业如日中天，自己也不必去打搅。
再过几日，便到了查英的生辰。原先在山上，周西宇便会从山下提壶花酒，跟查英在月下下棋细品，倒也自在。但如今查英成名，周西宇想着，怎么也得送点体面的东西。
周西宇那天难得出道观，径直去了成衣铺。心想着查英生的就白，黑色的布料更衬他，便挑了匹黑布。
“麻烦把这做成长衫，花纹就用云鹤，尺寸比我稍高稍瘦，衣扣就用盘扣。”
周西宇付了衣钱，刚想往外走，却又折了回来。
“劳烦您，十日后把这枚玉佩连同这长衫，一齐送给查老板。”
周西宇从衣内掏出一枚玉佩，在他当年与查英渡口分别后，周西宇便去当铺赎回了查英的玉佩。
“你认识查老板？”成衣铺的老板挑了挑眉，把周西宇上下打量了个遍。也是，周西宇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，任谁看也不觉得他能与红遍上海的查老板有什么联系。
“是他的一位故人罢了。”
“那又为何不亲自给他？”
周西宇轻笑，笑中却带着无奈和苦涩。
“既是故人，也无需再去扰他了。”
回道观的路上，周西宇路过戏院。戏刚散场，听戏的人陆陆续续从戏院里走出来。
周西宇听着人们对查英的夸赞，逆着人群走到戏院门口。戏院门口的柱子上贴了张查英的海报，周西宇本还以为查英会去唱青衣，再一看海报，完全是武生的扮相。海报上的查英正执银枪，挑起一张木桌。周西宇知道，那是查英最拿手的一出《挑滑车》。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都去看这出戏，每次查英演这出时都是一票难求。
周西宇就静静的站在那里，看着海报中查英的眉眼，突然笑了，随后转身离开。
有些东西，不能看太足。看足了，便着了道成了痴乱了心，再不能放下了。
周西宇深谙此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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