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四雾

都 被 屏 了

云荒

13
自从何安下结识周西宇后,便知道他一身功夫,却屈才在道观里扫地,背后定是不简单。但他没想过,周西宇竟是太极门的外传弟子。

是夜,月光冷的刺骨,白的耀眼,一轮圆月周围有殷红色的薄云萦绕。何安下抬头看看天,又看看周西宇,却发现他眉头微皱。

周西宇轻阖双目,听到门外耳畔一阵脚步窸窣。那脚步轻的很,仅仅带起来几缕清风。周西宇大概可以猜到,那人的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。

“今晚有客要来,不必再扫了。”

周西宇从何安下手里拿过扫帚,冲他挥了挥手。“你先进去罢,我去迎客。”

何安下进了厢房,心里好奇是什么人才能让周西宇亲自去接,便支起窗户偷偷看着。只见周西宇打开了道观大门,门外直直站着一人。何安下看不清他的脸,只知那人与周西宇一般高,宽肩窄腰,胸前的衣服上似是绣着一只蜘蛛。

一见到那只蜘蛛,何安下愣了。在还没来道观之前,何安下一直居无定所,一夜在别人家房顶上睡觉时,曾偶然看见有一身上绣着蜘蛛的男人杀了自己的徒弟,而两人皆是太极门中人。

何安下原来在山上时听说过太极门。彭老掌门在世时,太极门风生水起,门徒众多,不乏有武林中的高手。但在彭老掌门逝世后,太极门掌门之位一直空悬,仅由彭老掌门之子彭乾吾打理。然而,此人名利熏心,心术不正,太极门也就渐渐走上了歪道,表面光鲜,实则早已败絮其中。

“师兄。”何安下见周西宇微微颌首,而那人大步走进了道观,没有管周西宇。

“师弟怎么不关好窗户?”那人阴阳怪气,豺狼般的双目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向何安下。随后一阵冷风便从那人袖底而出,直击何安下面门。何安下一惊,来不及躲闪,便被那阴风打退了几个趔趄。再定过神的时候,窗户已然被关上。仅凭掌风就能伤及自己,何安下愈发断定这人就是彭乾吾。何安下怕周西宇出事,也顾不得自己,拿着扫帚就冲了出去。

“说起来,我彭乾吾还得感谢那个小道士,要不是他和我儿来你这儿偷什么功德箱,我也不会找到你。”何安下刚出厢房,便听到了这句话,头脑中似有惊雷迸裂,随后便是一片混沌。

“我的好师弟,缩头缩脑的日子过够了吗?”彭乾吾绕到周西宇背后,声音冰冷。“当年从太极门拿走的,如今也该还了吧?”

“师父传授给我的,我早已悉数记在心里,并没有什么秘籍。”何安下一脸焦急地看着周西宇,但周西宇依旧面容平静。“我与一友人修炼猿击术数年,倒也攒下不少心得,我已经将其写在手札之中,师兄若不嫌弃,拿走便是。”

周西宇见彭乾吾面色松动,便引他入了厢房,自己则从抽屉之中取出那本手札递给彭乾吾。彭乾吾随意翻开一页,看到的却是两个男子赤诚相拥,阴阳交合。霎时怒火中烧,径直把手札扔到了不远处的火堆里。何安下不想周西宇写了许久的东西就这样被毁掉,眼疾手快,从火堆里拿出了手札。即使这样,却也是烧毁了许多。

“你竟用这秽物糊弄我,那也别怪我不客气。”彭乾吾定定看着周西宇,眼底却似有鬼火般,烧的愈演愈烈。“是时候该把我们的恩怨结一结了。”

周西宇叹了口气,顿了顿。“西宇仅当这是同门比试,礼数少不得。”随后向彭乾吾微微一鞠。彭乾吾轻蔑地哼了一声,在周西宇刚一抬头时便用内力催起旁边火堆。烧红的木头夹着火星直直冲周西宇而去。周西宇却是飞快转身,从何安下手里夺过扫帚,在木头离自己双目近在咫尺时挡住了他们。稍一发力,木头悉数冲彭乾吾而去。彭乾吾身边没有可以躲避的东西,便从厢房破门而出。周西宇紧随彭乾吾来到院外,扫帚一挥,落叶夹着残花便如利剑般向彭乾吾袭去,他本想着躲闪,怎奈周西宇手法太快,还是在衣服上割了几道口子,露出了白色的底衬。

“师兄还要继续吗?”

彭乾吾却是突然冷笑,笑的瘆人。随后便施一道强劲掌风,掌风落于木梁之上,木梁立刻断为两半。彭乾吾抓起木梁就和周西宇继续打斗,彭乾吾咄咄逼人,周西宇却依旧面不改色,仅用一把扫帚见招拆招。周西宇抬头,看到天上月明星稀,突然微微一笑,不再与彭乾吾纠缠,反凭轻功落在道观的水缸之上。周西宇用扫帚柄轻搅水面,水面立刻波澜顿起,随后周西宇使出两成功力,引一巨龙般的水柱直向皓月,却又在那水柱底端拨出一注,直冲向彭乾吾。

彭乾吾躲闪不及,被那水柱拍的跌在了地上。那滴滴清水中却又包罗万象,看似清澈,里面却如万丈深渊。似是水中藏刀,彭乾吾只觉得浑身剧痛,再看时,身上布满了血口。而那些血口皆离五脏六腑很近,却又不曾深入。

“同门比试,点到即止,师兄还是走罢。”

彭乾吾扶着墙站起来,依旧是轻蔑的笑。随后理了理衣衫,狼狈的一步步走出了道观。

何安下见彭乾吾出了道观,立刻跑到周西宇旁边,发现周西宇脸色微白。

“师父,你赢了!”

“我与他同门之间,不存在什么输赢。何况现在是月夜,本就对我有利。要换在白天,师兄未必在我之下。”何安下再听周西宇说话,声音轻飘飘的,像是悬在云端。

“师父,你还好吧?”

“一点内伤,并无大碍,休整一下就好。”

周西宇从何安下手中拿过手札。“今晚你看了这些,可知江湖上的恩恩怨怨,纷纷扰扰,避不掉的。”

“师父,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?”

“只是不能在这儿清清静静的扫地了。”

周西宇轻叹了一声,转身走入了厢房,却又忽然停下。

“你可还愿拜我为师?”

何安下听周西宇说,他原是太极门外传弟子,只因他师父临终将猿击术传给他,才遭到追杀。正因如此,机缘巧合,他也遇到自己一生中比自己生命还要看重的人。

三年大寒,三年大暑,周西宇与那人在山上修习猿击术。他为月炼,那人为日炼。周西宇说,山上六年,还好有那人的不离不弃,正因如此,自己才能做到不嗔不恨。山下一别即是大错,自那人走后,他的生命只剩冬夏,再无春秋。

何安下好奇,问周西宇那人是谁。周西宇却只是笑而不语,目光透过窗户,一直蔓延到了院墙之外。

“都过去了,莫问。”

周西宇嘴上这样说,却是静静看着窗外,清冷的目光中则是掺上了一缕难掩的温柔,像是死水,忽又复了生机,满目旖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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