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四雾

都 被 屏 了

云荒

20

【后传】
何安下后来同他的弟子们说,天地间,道大,人也大。人生无非是上山,下山。而道心宽广,可容万物,装得下山河大地,万古星辰。

何安下时常想起自己的两位师父,一想了,便执扫帚扫扫落英,时时拂拭,也悟出几分周师父当年止水般的心境。何安下还想着,这番话就是周师父在十年前上山时告诉自己的。但这番话其实还有一句,他从未告诉过自己的弟子。他依旧记得,周师父在那日清晨,看着查老板,眼中是看不透彻的情愫,随后悄悄给自己说。

道里亦有情,容得下意中之人,也容得下他的爱恨任我。

随后,周师父便走到查老板旁边,二人一齐冲着观里那棵开得正盛的桃花树鞠了鞠。

当是今日,归去归去。查老板嘴里一直念叨着这句,看着两位师父在树下的身影,何安下忽的觉得他们胜似快活神仙,已是超然的境界,再不会置喙世间的纷纷扰扰,似是今后就如云烟般消散去了。

谁说不是呢,两位师父本就是拘不住的。长明观小,顺天戏院也小,而二位师父道心却大,自然是不会留下了。

周师父在上山之前,把记录了修习猿击术心得的手札交给了自己,周师父说,他希望自己能与彭家太极门的人一同修习,这样也就和太极门互不相欠了。何安下听了周师父的话,与彭七子共练猿击术,他为月炼,自己为日炼。

有段时间,自己与彭七子功练的总不如意,何安下就寻思着上山问问两位师父可是哪里出了差错。何安下带着彭七子上了山,还未走进两位师父住的石洞,便听到里面阵阵低沉的淫靡之声,细听则是男子喘息。

何安下并非不经人事的懵懂少年,自然懂得两位师父在做什么。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,何安下忽的明白了先前在山下时他们眼神缱绻之间温柔的交汇,还有他们之间那般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
两位师父出来时是一个时辰后,周师父眉心还带着些倦意,脖颈上有些遮不住的红印,查老板则在他身后轻轻虚搂着他的腰。查老板扶着周师父坐下,轻轻说,我去教他,你歇着。何安下好像领会了自己功中欠的那一缕灵气,两位师父就因情融于功,所以功灵,功中有仙气。

查老板给自己说,猿击术的精髓实则为阴阳交合,唯有不离不弃,不嗔不恨,才可练就奇功。何安下就问他,您与周师父之间的情谊,也是因功而生,终究也是会因功而散的吗?查老板一怔,突然就笑了。

他说,于我,你师父就像是薄云风雨,这世间的快活风流是他,仙风道骨是他,天上人间,碧落黄泉也是他。

情至深处,便如青藤在心里扎下了根,且让它肆意生长去罢,无需修剪,本就是挣不开的。何安下至今都真真切切记得这句话。

何安下第一次与彭七子做那事的时候,感到身体中各处经脉穴位皆变的活络。窗外恰雷雨闪电,何安下听到了雷电穿过云层的撕裂声,雨点落地声,声声入耳。

他觉得自己练成了,但每每使起猿击术,总没有两位师父疾风般的速度。何安下猜,自己与彭七子本就无情,功高至此已为极致,再不能有所突破。两位师父功之灵妙,羁绊之深,大概是自己一辈子也学不着的。

再过了很久的光景,山下战乱,长明观断了香火,日渐破落。何安下只好携着自己门下弟子出了上海,在城外的一处村舍安置下来。

何安下再上山时,两位师父生活的依旧自在。查老板不知从哪儿寻了一把古琴,他坐于石上,手指拨动之间行云流水。周师父就靠在桃花树下,轻轻颔首,啜饮着一壶花酒。何安下问他们可知山下有战乱?两人皆摇头。

真真是与世隔绝,恍若活于桃花源间。周师父说,人有欲而不得控,断不了欲,戒不了利弊纷争,佛也救不了他。

何安下想,人活一辈子,不用要那么多。像是自己两位师父,他们不曾求荣华富贵,只求在彼此身旁。他们的情爱和欲,不下流,反而来的高雅,像对待神明般敬畏,连亲吻常常都是浅尝辄止。

这大抵就是琴瑟和鸣,岁月静好。执一人之手,就像是握住了全世界。

天上的云依旧漂泊无依,云卷云舒,没个定性。可有卿在旁,任流云变化万千,只陪卿一人看遍。

今夕何夕,见此良人。

全篇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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